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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父亲

 TIME : 2014-07-22    浏览次数 : 16430    [    【关闭】   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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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前两天,我参加了一位老人的葬礼,孩子悲伤的祭文,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。我的父亲已去世已四年了,他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,我总是不相信那个始终笑对人生的老人已离我而去,往日生活的零散片段,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    父亲是家中兄弟姐妹八人中的排行老三,初中毕业的父亲算是家里的文化人,为了生活,他很早就从家乡哲里木盟来到伊盟乌审旗投奔姐姐,在这里,他参加工作,娶妻生子,度过了人生最宝贵的光阴。
    父亲和那个年代许多人的经历一样,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正式工作。我姑姑家本来人口就多,再加上一个大小伙子,口粮远远不够。为了减轻姐姐家的负担,父亲给粮库扛过大包,给旗里的牧场放过马,小小年纪积累了丰富的社会阅历。那一年,旗里的防疫站要招一批牧区巡回医疗工作人员,其条件之一是必须会骑马。那时,要在沙漠里往返工作,马就像现在的汽车一样是必备的交通工具,就这样,会骑马又有初中文化的父亲经过三个月速成培训成了一名防疫员。
    那时的牧区防疫员不单单是防止瘟疫,还要承担临时医生的角色,处置牧民突发一些疾病。所以,父亲和同事们都要学一些必要的医学知识。几年后,父亲不仅掌握了很多防疫专业知识,医术也大有长进,他利用所学的医术尽可能为牧民治病,不管白天黑夜,刮风下雨,只要牧民上门来叫,他抬脚走人,从未含糊过,牧民也特别喜欢他。看病结束后,牧民们总是要要塞点炒米、奶酪等食品给父亲,要是给一条子干羊肉,那简直就是最高“礼遇”了。不过,父亲一般是不会收的。但他们就会说:“你不收就是看不起牧民兄弟,再说让你跑这么远的路,你不拿,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”。有时实在推辞不过,只好收下,那是淳朴牧民真诚的心意,也算是父亲“受贿”了,也多亏了父亲所收的“贿赂”,父亲和伙伴们才能偶尔解馋打打牙祭,勉强度过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。
    父亲一生工作岗位多有变换,难得是他能干一行爱一行。从牧区防疫员到旗人民医院的医生,从急诊科到中医科、放射科,他每样工作干得都很出色。那时,业余生活单调,别人都在喝酒聊天打发时间,而父亲却将的业余时间用来看书,自己还选了针灸技术苦心专研,并先从自己身上对着穴位图一个一个试。凭着一股韧劲,父亲学有所成,连有多年针灸经验的老中医都对他刮目相看。后来医院放射科缺人,父亲主动报名,技术不行,医院安排他去内蒙古医学院附属医院放射科进修,一年半里,父亲早去晚归,从没有请假休息,啥样的活都干,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。排行老三的父亲被同事称为“拼命三郎”。他学成归来,科里唯一的老医生退休了,父亲就成了医院放射科的顶梁柱,一干就是二十年。终于,父亲的医术远近闻名,只要父亲确诊的病人,无论当时的盟医院还是包头、银川的大医院,一看是父亲拍片做的诊断,基本就不用在看了,80年代初,父亲又被调到了乌海市千里山钢铁厂医院,直至退休。
    父亲为人耿直,公正清廉,一心为病人着想,无论富贵贫贱,一视同仁,总是想方设法减轻病人的经济负担,为病人治病从不为经济利益所动,从不接受“红包”,哪怕是节假日甚至是深夜出诊。我小时候,常记得有病人找到家中,一次,一位病人为答谢父亲,硬塞给父亲五元钱,他却急赤白脸地将人家训斥了一顿,说啥也没要。一天,他半夜帮骨科出急诊,诊后,人家好心分给他点辛苦费,他愣是把钱入了科里的账,弄得人家大红脸。还有一回,一个牧民感谢他治好了腰疼病,送他一条羊腿,他却说:花钱买我要,送我不会要,搞得人家送也不是,拿回去也不行,别提多尴尬了。
    退休后,习惯了忙忙碌碌生活的他顿感没了头绪,整天长吁短叹,爱发脾气,母亲和我一筹莫展。我那时刚上班,维修工段学徒中有个工友干活扭了腰,我想到父亲会针灸,就把工友带回了家,结果一针下去,工友就完好如初。父亲的大名就此传出,前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,搞得家里像开了个诊所似的。有了事做,父亲就像焕发了第二青春,他给别人看病,多半不收钱,有时实在推脱不了就象征性地收点。我记得,一位从门外爬进来的急性腰扭伤病人,被他半个小时就扎得活蹦乱跳地自己走出了门;一个被失眠折磨了十几年的病人经他治疗后竟然感到觉不够睡了;一个被神经性头疼困扰多年的病人经他治疗后疼痛居然彻底根除。
    父亲精研针灸技术,治病救人,还热爱烹饪,享受生活。山珍海鲜、家常小炒,只要材料齐全,乎他没有不会做的。每年春节,我家简直就是他的厨艺大展台,他煎炒烹炸,样样俱全,而且不让别人插手。直到2000年以后,他或看不上家里人做的菜,或是来了兴趣才亲自动手,要是家里人再夸上几句,父亲就眉飞色舞地给我们如数家珍般地讲述一下烹饪技术。父亲的烹饪绝活是怎样炼成的,听老辈人讲,乌审旗医院食堂有个做饭师傅,当时快60岁了,据说给傅作义当过厨师,人家不收徒弟,父亲就软磨硬泡,背后偷艺,尽管挨了不少老师傅的骂,多年后,父亲提起老人家做的腐乳酿肉和溜豆腐还赞不绝口。
    父亲从小对我非常严厉,但也很疼爱我。我从小多病,不知多少个夜晚是在父亲腿上睡去的。小的时候父亲总下乡,有时节假日也回不来,走之前,他总是提前准备好节日的礼物交给母亲,我醒来后,就会发觉枕边放着苹果、月饼之类的食物,或是一把玩具手枪、一把小木刀、几颗铁蛋珠。我上大学报到是坐父亲单位的救护车去的,那是父亲为数不多的一次求人,到了学校,父亲非要和我一起进去,微胖的他扛着行李,提着大提包走在前面,我能听见他轻微的喘着粗气。父亲安排好我的生活事宜后,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走了,望着父亲的背影和略显蹒跚的步履,平时挨了不少打都没哭的我,不由得眼泪夺眶而出。
    我是在乌海市上的大学,市里离我家28公里,有次我回家提起了很馋老家的炒咸菜,说者无心听者有意,有天刚下晚自习,门卫的老大爷对我说:“你父亲来了”。我心想现在是隆冬季节,这么晚了,他干啥来了?咋来得啊?果然,父亲穿件军大衣在门口站着,手里提着个小兜子。见到我,迫不及待地把小兜子递给我说:“啥也别问了,我们是往市里送病人的,单位的车还在等我,我走了。东西回去看,老爸亲自做的”。灯光中,我发现父亲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,回到宿舍打开兜子,只见泛出香味的两瓶炒咸菜。
    父亲为人随和却又固执。退休后,我曾多次提出要把他和母亲接到我身边,他却不肯来,原因是故土难离,也舍不得离开几个朝夕相处的老友。直到身患糖尿病后,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生活了20多年的千里山钢铁厂,来到东胜这个陌生的城市。他的病如果早点入院治疗应该是没事的,就因为他固执的个性和对自己医术的自信,自己配药自己治,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。几年后,不得住进了医院,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住院也是最后一次,仅仅过了半个月,上午在医院还和病友谈笑风生的父亲,下午却突然昏迷不醒,转入重症病科8天后,因糖尿病引起肺栓塞,阖然长逝。
    我再不能亲手敬他一杯酒,不能为他捶一次背、洗一次脚。我多想还在明媚春光里挽着父亲的臂膀去旅行;多想在炎炎的夏日里在他的床前为他扇扇凉……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千言万语诉不尽我对父亲的思念,父亲,我最疼爱的人,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还没做够,但愿下辈子您还做我的父亲。